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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慢慢蹲下,双臂环住膝盖,雨水缓缓浸湿了右身,左身却还是洁净的白色,光影切割得很锋利,像两个单独的个体。阖上了眼眸。
是很难见的太阳雨。
很漂亮。
但他不想看,一点都不想。可不可以说是很讨厌的孩子?苍白的脸扯出一个自嘲的笑。自己都觉得厌恶,这样的自己。背弃阳光么?
远处的女人纤身玉立,站在阳光下,静静看着那个孩子
“呐,十四,走吧。”去雨水的尽头。
女人伸出手轻轻拭去男孩脸上的泪渍,仔细反复。没有再说话,等着他站起来,不再哭泣。
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哭是为了什么,很懦弱的字眼,却宣泄地淋漓畅快,把那些讨厌的东西挖出来,扔掉,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。不错的结局。
十四慢慢站起来,睁开眼,他轻轻地说:“妈妈,走吧。”
去那片离任何海洋都遥远的地方。
三、
要去了,真好呐。
四、
没有原因的,只是听玉米说那里很特别啊,是离任何海洋都遥远的沙漠。
她很爱那里的驼铃声,古老空灵。
那就去看看吧。
五、
炎热燥闷的气息携着黄沙滚滚而来,温柔地包裹住十四,细小的颗粒黏在裸露出的皮肤上,不舒服。
旅行队的脸庞都认真地看着沙尘深处,坚毅年轻的模样,背着我们都已经失去的东西。
爸爸,你呢?也曾是这样吗?
是的吧。
却没有再回来,爸爸,那里太美好了吗?我去找你。
七、
软软的金沙浅浅没过脚尖,暖暖的。
大滴大滴浑浊的汗液滑落在沙漠里,渗入。皮肤开始向古铜色延展,是在这时候开始变化的。
孩子忽然的晕倒,让女人忧愁的眉目紧锁。太弱了。
笑着对大家说没关系,挥散了缠绕着的疑虑担忧。蹲下等男孩醒来。
十四,就在前面了。
八、
十四抱歉地看着女人,自己果然还是太弱了,真是逊爆了。
又昏倒了。
差劲。
女人轻轻看着醒来的孩子,“十四,要到了。”你啊,看到了吗?
九、
走着走着,又成了拖累,在队伍的最后慢慢挪动着。
就是在这时候,发现了自己悲哀且可笑的无奈,无力,无能。可他竟然只剩下这些。
十、
惊叫的尖锐刺痛了人柔软的心,恐惧在被太阳晒得错开的空气里蔓延。是死亡。
女人和十四看着几米开外的人群一点点变矮,软绵的流沙温柔地没过他们稚嫩的身体,吞下他们无用的喊叫。瞳孔放大,嘴巴惊愕地张开,身体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。
十四眼前用力伸出的手臂变得模糊起来,剧烈地晃动,他们求生的希望一点点在他眼前消失。滚热的泪水狠狠地漫过眼眶,下唇已经被咬出血。他们在向他呼救啊!!!
他们想活下去啊!!!
很想很想。
十一、
十四跌跌撞撞地跑向他们,眼泪胡乱了脸,很脏。
女人瘦弱的左臂强硬地拦住孩子,掷地有声:“站住。”隐忍却绝对。
孩子睁大眼睛看着泪拆两行的清秀面目,“妈妈……你在干什么啊!!”光点浮现在沉重的空气里。
“救不了,你还在干什么?!去送死吗?!没有意义的事你还想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吗?!是白痴吗你?!”女人转头冷静地看着自己还小的儿子,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掐出了血。
十二、
救不了了啊……
十四呆滞地看着流沙轻轻漫入他们的口耳,声音渐渐熄灭。这么快……几分钟前还被投下年少欢笑的沙地就这样仔细地埋葬了那些人,快到反射弧都没能向大脑传递出正确的反应。
十四阖上眼帘,感觉有点累。
“你只会哭么?睁开眼,看看这世界,没有一点变化,知道吗?!你这个胆小的懦夫!!”女人暗哑的吼叫摩挲着十四每一寸血络。自己真的是太无能了。
好吧。
十三、
“妈妈,走吧。”
孩子转过身,原路返回。就是在这里,六年十一个月前,爸爸也是一样。
呵呵。孩子仰起脸,看着不变的浅蓝天空,连恨都不想。
“走不出去了。”女人清越的声音淡淡激起一层细沙,悠悠沉淀。“食物和水都被流沙一起淹没了。”有点无奈。“呵呵,一起陪他吧。”解脱的味道。
孩子小小的身体颤了一下,缓缓躺下,闭上眼睛,听着胸腔里轻轻的共鸣,想,好吧。
十四、
醒来后,女人递给他一袋水,疲倦地望着他,眼睛是湿润的温柔。“带着,出去。”
“不要哭,活着,留着那些水分。”
这次,不要任性了,会死的。
“妈妈先睡一会,你先走,回家等着妈妈。”
十四一直没有说话,轻轻接过那袋水,朝来时的方向走去。女人看着他朦胧的背影,苍白的唇牵起一抹笑。嘴微微张了张,她说:“活下去啊,十四。”不要哭。
十四、
是“十四”,不是“十五”,因为是那个“十四”。
孩子成了那支旅游队里,唯一一个出来的人,塔里木盆地又咽下了一群人。是因为渴了吧,离所有海洋都遥远。那么,就这样吧。
所有人都惊讶一个孩子没有食物和水,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。
我看着那些诧异的面孔,慢慢倒下。手里紧握着的袋子松开了口,浓厚的血腥味弥漫开来,很多人开始俯身呕吐。
暗红的液体缓缓流淌在这片沙漠上。
我没有哭啊,妈妈。
好了,真的,就这样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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